证件照VS唐卡画风的自画像

       嘎玛塔青,意思是一颗自由的星。他是第一位从意大利的欧洲设计学院(IED)毕业的藏族学生,作为欧洲最大的私立设计学院,IED有悠久的历史及很高的国际声誉。

       在位于瑞士的设计事务所工作三年,从实习生到亚洲区发展经理后,他却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决定:和瑞士的两位藏族朋友一起回到中国创业,并创立了香格里拉啤酒。

       现在,香格里拉啤酒是中国最大的,自主经营的精酿啤酒,而他们的任务并不仅仅是酿造啤酒,而是建立一个可以带动当地农民与企业可持续发展的产业。

松嘎酒标设计

松嘎,代表着赛马时对胜利的决心。

       除了公司的日常事务,他也是香格里拉啤酒的首席设计师,从香格里拉的第一款啤酒—松嘎开始,就是嘎玛设计的啤酒包装。

       将唐卡工笔画的绘画技艺和用色方式运用到了商业宣传画报上,别具一格的画风成了香格里拉啤酒除了口感外吸引人的一大亮点,趣觅君也无数次看到在藏区从事平面设计的朋友提起香格里拉的设计就如获至宝。

       这让我们看到了唐卡艺术的一种新的可能。

       是否,在改变绘画主题后,能让唐卡画风的迷人之处继续延伸到生活中的更多领域呢?如此一来,原来场景局限在佛堂的唐卡是否能以一种新的形式让我们更好地理解并熟悉?

       到2020年,预计唐卡产业将带动周边行业就业人数达6300人,唐卡年产值预计达7亿元。但如果将唐卡工艺运用于平面设计等领域,那能聚集的影响力必然更大。

       以下内容,为了更好地呈现被采访者的经历,将以自述的形式呈现:

       来往于藏汉两地

       终在唐卡中觅得确证

       我父亲是德格人,母亲来自巴塘,他们是西南民族学院的同班同学,毕业后回到了康定并生下了我。我还在幼儿园的时候我们就搬到了成都,后来因为父母经常出国工作,我辗转在康定和成都生活。

       我是西南民族学院毕业的,当时已经改名为西南民族大学。毕业后来到意大利留学,主修设计,产品营销。

       毕业后来到瑞士就职于拉伯斯威尔3Dproject.chAG,工作了3年多,从实习生到设计总监,回国后和两个朋友一起创业,建立了香格里拉啤酒。

       我从小喜欢画画,教材和课本都曾是我最好的画布,当然也没少被老师和家里批评。小时候学过一些简单的绘画、国画,也参加过一些比赛,当时只是兴趣爱好。

       可能是因为经常转学和青春期叛逆,学习一直不是我的强项。虽然在学校是出了名的调皮,在成都还是康定都是管不住的一类,但画画我倒是一直没有丢。

       对于绘画,真正的启蒙是父亲对我肯定的开始,有一次被关在家里实在是百无聊奈,就开始翻父亲的书柜,书柜里全是藏语词典、历史书籍。

       平时我是绝对没兴趣的,但我相信是命运让我被一本介绍唐卡的书给迷上了,画里奇特的造型和各种神怪咒语,这种神秘和威严让我感受到了藏族悠久文化的震撼。

       借着这本书我临摹了一副金刚手的像,后来被父亲发现了,他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开始支持我的爱好。从那时起,我画画就正规起来了,每天都必须完成四五个小时的画画任务。

       现在很多儿时的朋友都还时常讲起,当他们在院子里玩乐时经常看到我在窗里认真画画的情景,也是因为父亲的肯定,唐卡和我注定一生都分不开了。

       我虽然出生在藏区,但童年基本是在成都度过,说实话小时候因为学校里都是汉族同学我经常会觉得自己挺别扭的,尤其是老师点名的时候每次都会伴随着哄堂大笑。

       当时只会脸红,现在想起应该是有些自卑的情绪,这种情绪有时会变得暴力,会闯祸。

       每次回到藏区都是快乐的,康定的跑马山,巴塘的藏房和院子里的苹果树,还有哥哥弟弟们都是童年非常美好的回忆。

       这种处在藏汉之间别扭的自我认同感到了中学时期终于被彻底改变了。

       闯了祸的我又回到了藏区住校生活,慢慢对自己民族的认同感和自豪感改变了我的整个世界观,性格也变得更洒脱和自信,对唐卡和藏族文化的学习也更坚定。

       在大师的画作中,

       寻找到自己的目标。

       学习唐卡的经历是非常舒服的,不用老师催促我也可以一整天不停的画,在成都的时候我经常去西南民院李老师家让他批改我的画,每次都能学到很多东西并得到肯定,这是学校里我无法得到的。

       在康定我每天会走很远的路去藏校跟老师学制作画布、颜料和画笔这些非常有意思东西。有时甚至跟着老师在康定城里,爬在商店门口的脚手架上,画藏族的门面装饰,路过的朋友和亲戚赞扬的目光都会让我感到很自豪。

呀啦索酒标设计

呀啦索是相聚时刻,共同载歌载舞时的欢呼声。

       后来我参加了格萨尔王千副唐卡绘制的学习更让我认识了很多国外的画师,他们的巨幅唐卡让我感到深深的敬畏和向往。

       让我印象很深的艺术家有很多,但最记得的还是小时候看到的1987年出版的甘孜藏画这本书。

       尼玛泽仁老师这一批大师们当时就创作出了非常多超前的唐卡艺术形式,不拘泥于特定的形式。

       这让我大开眼界,萌生出了将藏画和现代艺术相结合,并且属于我自己风格的愿望。

       在意大利,

       从学渣变成学霸的逆袭。

       在意大利的留学生涯对我的震撼非常大,记得第一天上课我简直可以用呆若木鸡来形容。

       老师的意大利语语速堪比机关枪,然后让我们自己找一张纸,以我们的教室为题设计一个一家三口的房子。当时我直接愣住了,老师还什么都没教呢怎么设计?完全无从下手。

       可意大利的学生却一点都不觉得奇怪,一个个聚集起来开始讨论起来,然后大家一板一眼的丈量尺寸,画图…

藏式酒头手柄设计

       过了一个下午我们把一张张可笑的设计图交给老师时,他的工作才刚刚开始,他会把我们一个个叫来讲解设计里的问题和如何解决,而且鼓励我们提出一些天方夜谭的想法并以他的专业角度告诉我们怎么实现。

       IED只要是专业课程就全是开放式的教学,有时我们会觉得不是去上课而是去一个设计公司上班,老师是我们尊敬的上司和难缠的客户。

       作为IED历史上第一个藏族学生我当然有一点自豪的,在意大利我认识了很多藏族同胞,但留学生我真是唯一的一个。学校里同学们对我非常照顾,意大利人性格普遍都非常开朗,经常和我开玩笑。

       虽然他们一直认为我是从神秘东方的雪山上走出来的放牛娃,但我也不喜欢解释太多,让我感觉很好的是不管老师还是同学都很喜欢藏族的文化艺术,他们爱听我讲的神话故事,对我以前画的唐卡画都啧啧称奇。

       当时我每天忙着学习,三点一线的出现在家、教室和图书馆。我以前可从来没这么勤奋过,因为我想他们从没见过藏族人,我做什么他们就会认为藏族人就是这个样子的,所以绝对不能旷课、绝对不能补考、成绩名列前茅说不上但中上水平必须保持。

笔记本上的涂鸦

       我住在狭小的厨房里,睡的是一张翻身就会摔到地上充满油烟味的折叠床,衣服是超市最便宜的打折货,背着一个学校送的帆布单肩包,还因为看不清PPT带上了眼镜,活脱脱从一个学渣变成了书呆子。

       回归藏地

       他的设计愈发启发人心

       如今因为创建了香格里拉啤酒,我的很多其他潜能被开发出来。平时最多的工作都是公司的管理,对外沟通,各种证件、项目,银行等等。这些工作我都必须一个人完成,慢慢的就很变得很擅长。

       对于一个刚创业的公司这些事情非常重要,虽然我能做好但这并不是一个舒服的过程,有时自尊和压力都会收到极大的考验。

一边是现代酒厂生活,一边是传统藏族生活的香格里拉节奏

嘎玛与松赞

       所以当我有必须完成的设计工作时,我都非常激动。我会告诉我们两个合作伙伴,我要开始创作了,有几天时间不会再出去跑,安静的在我的办公室里听着音乐做设计。

       我为香格里拉啤酒做的设计风格是我最喜欢的现代藏式风格,商业气息比较淡,更偏向我们的生活。

胖卓玛酒标

千臂手举炊具的形象是歌颂藏地女性的伟大

       设计和艺术不同,设计会站在消费者的角度思考问题,设计过程和时间都是严格把控的。而艺术不同,艺术更追求完美和表达自己的内心。

       西方现代艺术对我来说,是一种很洒脱的形式,就是自己怎么爽怎么画,不需要考虑他人的感觉,你要是感兴趣的话,你应该来适应我的风格。

       这种风格很爽很大胆,但我觉得略有些自私,或者说是对技法的蔑视,这点和唐卡截然相反。

       开始绘画前的洗手、焚香、念经,画的过程中不停的抠细节,不放过每一笔。我的唐卡老师对我重复最多的教导是:慢一点,再慢一点,好好的画。

       我想画唐卡的时候其实是一个很舒畅的过程,当画到一定时间的时候,你会忘了你在画画,自身会完全陷入一种像是打坐入定的感觉里,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你已经画了很多了。

黑牦牛酒标设计

       黑牦牛象征着在恶劣的自然环境下,藏族人民锻炼出来的强壮的体格,坚韧不拔的毅力,以及善良开阔的心胸。

       为人和气,做事认真,应该是我现在得到的最多的评价,尤其是在酒厂里,大家戏称我为嘎玛活佛,只要是工厂遇到任何麻烦,就是我出马的时候。

       松赞经常说没有嘎玛解决不了的问题,就是有时做事太慢,这我想肯定也和学习唐卡有一定的关系吧!

       经过许多思考,我认为唐卡这种古老的艺术不应该只保留传统形式。作为一种传承需要更多大胆的改变,当然这又不能失去唐卡艺术本身的风格和气质。

       现在我设计的酒标,是我在这一方向上小试牛刀,我计划到了40岁以后就不再从商,回归自己研究艺术的道路。